「我的那种旧文人的做派,等于抛弃了这个世界。」

攝影師洪磊接受採訪

我記得我早幾年有點故意狹窄自己,故意想讓自己扮成舊文人的樣子。2004 年我第二次去香港,接受了一家電台採訪。我很無知地對著全香港人說,我不喜歡香港,香港人很可憐,住在那麼擁擠的高樓里。好像我是生活在田園般的天地裡一樣。後來,當我離開香港時,竟有點兒依依不捨。過了很久,當我回憶起香港,我覺得我是那麼地喜歡香港。我很仔細地思索過這個問題,我覺得香港是華人世界唯一具有都市文化的城市,在這一點上看,台北也算不上有很充分的現代都市文化,北京更像一個大村莊,上海似乎過去曾經有過,現在卻像一個大賣場。我想我是喜愛都市的現代文明和現代文化的。這一點我過去想極力逃避或者厭惡的,原因是我從小受的教育。之前,我極力想讓自己的內心和做派不同於現狀,但是在中國大陸沒有更好的範本,所以那時扮成舊文人的做派是唯一可行的。還有,上世紀 90 年代初當物質文明衝來的時候,從小在簡樸生活中長大的我完全被嚇呆了。所以我只能躲在存在主義哲學里和表現主義繪畫里呻吟,而仇視物欲。直到 2004 年,我從香港回來後,我才逐漸明白,物質的豐富可以改變文化,以及文化的多樣性和潛質。所以我的那種舊文人的做派,等於拋棄了這個世界。

問題不在於「舊(文人)做派」或「現代(都市文化)」。問題在於怎樣在現代(都市文化)里保持舊(文人)做派而不顯得土氣,在於怎樣將舊(文人)做派現代化又不顯得小清新,在於怎樣設計出一套完全用宋體作為介面字體的手機操作系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