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上周的会员通讯「Coding ≠ Engineering」里我写了自己对于 James Damore 事件的看法。今天看到 Megan Molteni 与 Adam Rogers 在《Wired》的文章「James Damore 的谷歌文科学释疑」,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 Damore 在以理性和科学之名行浅薄武断之实。
Damore 的讨论态度代表了一种趋势,这种趋势和互联网以及谷歌搜索引擎本身的存在直接相关,我暂且称之为「快速学习的迷思」。要快速了解一个领域往往出于职业发展的需要。在实用领域,快速学习经常可以达到预想效果,也是唯一的选择。但某些领域必须花很长时间才能掌握,这一点应该不需要说明。快速学习本身是一种真实存在的需求,但那并不说明快速学习是最好的学习方式。
谷歌索引人类全部信息的野心造就了一种幻觉,即只要我有足够快的阅读速度和足够强的思维能力,辅以搜索引擎的加持,在任何领域都可以「碾压」别人。以我熟悉的音乐领域而言,这种认知并不少见。我在各种场合反复说过,尽管人工智能作曲是有趣和值得研究的课题,但如果研究者对音乐史的了解只停留在普罗科菲耶夫甚至萧邦,我们就是在让历史车轮倒转。《Wired》的文章指出了 Damore 在这方面的许多问题。由于对相关领域缺乏了解,Damore 速成之下写出的文章里充斥着已经被学术界放弃的理论和思维模式,而他对此浑然不觉。这就好比有人在今天要和我就「噪音能否和乐音一样成为作曲家的创作元素」这个问题进行「理性探讨」一样。如果我说没有必要和妳讨论这个问题,是否说明我对不同的声音缺乏容忍?或许是,但或许妳的声音并没有任何不同,或许妳只是在翻炒早已被抛弃的理论且对此毫无自觉(如果有自觉,翻炒过时理论有可能产生翻案的价值)。时间不是这样浪费的。
科学人和技术人对这种现象有足够警惕,也有一个很成问题的现成词汇来描述这种人:民科。我不赞成在任何场景下使用民科一词,但我知道它的使用者所指向的目标:在自然科学领域对已经发生的学术发展缺乏足够了解,却想(善意或恶意地)进行严肃学术探讨的人。人们经常忽略的是,这种现象在社会科学领域也相当普遍。Damore 事件就是其中之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