汪曾祺「小说笔谈」(原载一九八二年第一期《天津文艺》):
在西单听见交通安全宣传车播出:「横穿马路不要低头猛跑」,我觉得这是很好的语言。在校尉营一派出所外宣传夏令卫生的墙报上看到一句话:「残菜剩饭必须回锅见开再吃」,我觉得这也是很好的语言。这样的语言真是可以悬之国门,不能增减一字。
语言的目的是使人一看就明白,一听就记住。语言的唯一标准,是准确。 北京的店铺,过去都用八个字标明其特点。有的刻在匾上,有的用黑漆漆在店面两旁的粉墙上,都非常贴切。「尘飞白雪,品重红绫」,这是点心铺。「味珍鸡蹠,香渍豚蹄」,是桂香村。煤铺的门额上写着「乌金墨玉,石火光恒」,很美。八面槽有一家「老娘」(接生婆)的门口写的是:「轻车快马,吉祥姥姥」,这是诗。
店铺的告白,往往写得非常醒目。如「照配钥匙,立等可取」。在西四看见一家,门口写着:「出售新藤椅,修理旧棕床」,很好。过去的澡堂,一进门就看见四个大字:「各照衣帽」,真是简到不能再简。
我一直觉得北京饭馆的「好吃不贵」是很好的文案。这个好是好听的意思。汪曾祺、王小波都说过语言的音乐性。可是在中国人看华语电影都会不同程度地依赖字幕的时代,听语言的人越来越少。不会听语言也很难学会听音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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